疫情防控期间汉语国际教育在线教学的挑战与机遇——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个性化在线教学实践和反思

摘要：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留学生汉语课和研究生课程全部转为线上教学。面对挑战，学院组织教师进行网络教学技能培训，利用以往信息化建设积累的教学资源，开展了多种方式的在线教学，取得了较好的教学效果。文章基于问卷调查结果，通过总结春季学期学院在线教学实践经验，对汉语国际教育在线教学的优势和发展前景进行了探讨和反思。

关键词：汉语国际教育；在线教学；留学生汉语课；研究生课

 

一、对外汉语教学特征及在线教学理念

 

对外汉语教学的主要目标就是培养外国学生的汉语交际能力。不管是留学生汉语听、说、读、写等语言交际能力的训练，还是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硕士的汉语教学能力的培养都不能止步于语言知识和语言教学知识的传授，必须进行大量的操练互动和教学实践。因此，交际性和实践性是对外汉语教学的主要特征。“精讲多练”“体验式学习”“丰富的输入和有效的输出”等教学理念和教学原则已基本形成学界共识。

国际化、多样性是学院教学工作的最大特征，教学类型多样，教学对象遍布世界各地，距离远，时差大，所处环境各异，在线教学如何像线下面授课程一样保证交际性和实践性，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课题。学院将“制定个性化教学方案”“加强教学互动与合作”作为主要的在线教学理念，用以指导教学实践。

 

     二、在线教学面临的挑战及教学方案

 

与线下传统课堂相比，在线教学最大的挑战是缺乏师生一堂的课堂氛围和师生间无障碍的互动交流。这些问题对于以教师讲授为主的知识传授类课程来说可能还不那么突出，但对于语言技能训练课程来说，师生互动、生生互动是决定课堂质量和效果的关键。为了保证在线教学与面授等质高效，学院采取了很多措施，探索线上教学师生互动新模式，取得了很好的成效。

（一）调整上课时间，缩小班级规模

学院汉语教学各项目留学生来自50个国家和地区，其中欧美学生占比近40%。有的班级10个学生就分散在6个时区，在线教学遇到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如何解决学生时差问题。

为此，学院首先调整了上课时间。每门课都选定了至少两个时间段进行线上教学，便于学生根据自己实际情况选择合适的上课时间，保证出勤率。

其次缩小了班级规模，由原来线下的每班15—20人调整为10人以下，尽量降低班级协调上课时间的难度，使学生有了更多师生交流机会，也使教师可以制定更具个性化的教学方案，更有针对性地解决学生各种问题，提高教学效率。

（二）成立教学小组，加强教师合作

线上教学工作量加大是老师们普遍反映的困难和挑战之一。留学生汉语教学是非学历教育，对学生能否按时参加线上学习缺乏强约束力，只能依靠教学质量来吸引学生。因此，在云端营建起一个类真实的学习团体，营造类似于传统教学的教室环境和交流氛围，成为保证线上教学可持续并取得成功的基础和关键。要达到这个目标，教师需要付出比线下面授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要制作更符合线上教学特点的、有针对性的教学课件和材料，要通过各种线上平台随时与学生保持联络进行沟通答疑等。

为了减轻教师压力，保证教学质量，学院改变以往线下面授一门课一位教师的安排，采取“课程教学小组”方式——几位教师在课件制作、在线教学、微信答疑等方面既有分工又通力合作，随时根据学生学习情况调整教学内容和教学策略，保证了与学生及时有效的沟通。 

（三）多渠道结合的“翻转课堂”教学模式

由于留学生分散在各个国家和地区，网络条件各不相同，为了最大程度减少网络卡顿对教学的影响，学院制定了多渠道相结合的在线教学方案，如“学习资源共享+在线学习辅导”模式、“ZOOM、腾讯会议、Canvas直播（录课）+微信答疑”模式及以研究生课程为主的“北大教学网+Classin直播课堂”模式等。同时，在具体的课时和课程内容安排上，努力做好“翻转课堂（flipping classroom）”。教师将大量教学内容制作为适合自学的阅读材料、课件、听说音频和视频，以供学生在课前和课后自行下载、线下学习，然后通过微信群留言、电子邮件、视频会议等多个渠道进行答疑和互动交流，利用各网络平台设法营建云端班级，使得学生虽身在各地，但心系一处。教师充分发挥网络教学平台的各项功能，加强教学互动。这样既翻转了课堂，又使教学活动变得丰富有趣，同时客观上增加了学生的实际学习时间，提高了学习效率。

 

三、对在线教学情况的师生问卷调查结果分析

 

为了更好地了解在线教学的成效和存在的问题，学院留学生汉语教学项目及研究生教研室分别对师生进行了问卷调查。

（一）留学生汉语课在线教学情况问卷调查

教师卷共21个调查问题，学生卷共18个调查问题，围绕教学环节和对在线中文教学模式的感受拟定。共有46名教师和168名留学生完成了问卷。

根据调查，76.2%的留学生认可春季学期在线教学效果良好。通过对影响教学的近12个因素进行逐步线性回归模型分析，我们发现课程所提供的PPT、文档、音频等“教学材料”，课程的“教学安排”和“课堂效率”（即课堂时间是否用于有效的练习汉语）将对学生的课程评价产生直接影响。这说明在推行在线教学的初始阶段，学生可能对新的教学模式、信息技术的使用并不敏感，教师需要把重点放在丰富课程教学材料上，把重心放在课堂活动组织以及如何在在线课堂上给予学生高效的语言技能训练上。

在对在线教学模式感受的调查中，学生展示出了对语言环境缺失、互动活动减弱的强烈焦虑感，普遍表达了对自己口语能力退化、学习动机减退的担忧。这让课题组看到支架式教学、合作学习的重要性——教学中教师必须要有意识地搭建认知脚手架（cognitive scaffording），尽量缓解学生焦虑情绪。

另外，在线教学还应该重视学习者之间的朋辈学习互助，拓展学习任务设置形式，特别是便于学习者与同伴展开小组协作的合作式学习任务。课下还应该通过拓展小组任务、进行实践活动等方式实现课堂延展。  

从在线教学方式来看，有近90%的教师认同采用视频会议的直播上课方式优于其他方式，认为影响在线教学效果的因素主要集中在：时差问题→网络问题→师生、生生互动问题→班级氛围问题→设备问题→软件技术问题→其他。

有老师认为，网络教学的一个优势是为个性化教学提供了更大的空间。语言类课程，同一班级的学生之间存在水平差异很常见，如何进行差别化、更有针对性的教学是老师们一直探讨的问题。在网络教学的条件下，这个问题能够更方便地得到解决。特别是在录播模式中，老师将课程内容和相应的练习、作业发布到系统中，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水平和需求，重点学习和巩固自己的弱项。比如，在Canvas系统中老师发布了生词、课文、语言点等不同内容的PPT和讲解，同时有配套的补充练习。学生在学习中遇到问题可以通过微信提问等方式跟老师讨论，有学生也反映这样非常方便他们自己掌握节奏和学习时间的分配。

（二）研究生课程在线教学情况问卷调查

教师问卷共18个调查问题，学生问卷共21个调查问题，内容包括课程类型、在线教学方式、是否达到了教学目标、教学过程和效果、网课及各教学环节的在线教学适用程度、在线教学的优势和存在的主要问题等。共有14名教师和26名中外研究生回答了问卷。

1.课程性质及各教学环节与在线教学的适合程度

研究生课程从内容和教学方法角度大致可分为知识讲授型、研究讨论型和技能训练型三类，有的课程会包含两类内容。老师们对这三类课程与网课的适用程度有不同评价：85.28%的教师认为知识讲授型和研究讨论型课程适合网课。对于技能训练型课程，认为不太适合网课的教师占71.43%，认为基本适合的占28.57%。

学生在这几个问题上的看法与教师有所不同，主要表现为观点更分散，不像老师的看法那样集中。尤其是研究讨论型课程，选择“完全不适合、不太适合、基本适合、比较适合、非常适合”的学生比例分别为7.69%、38.46%、26.92%、7.69%、19.23%，持否定意见的学生超过45%。学生对技能训练型课程与网课的适用程度评分总体上与教师一致，多数认为不适合，但也有少数学生（11.54%）认为非常适合。

可见，技能训练型课程的在线教学是更大的挑战，学院目前培养的硕士生全部为专业硕士，教学技能训练和实践方面的内容受疫情影响更大，暑期学院安排研究生做网络中文课助教是很好的尝试，也是下一步需要进一步努力探讨的课题。

教师和学生对于文献阅读、教师讲授、课堂讨论、小组活动、课后作业等教学的各个环节与网课的适用程度的反馈详见下表：

表1：师生对各教学环节与网课的适用程度的看法（%）

	完全不适合		不太适合		基本适合		比较适合		非常适合
	教师	学生	教师	学生	教师	学生	教师	学生	教师	学生
文献阅读			7.14	23.08	42.86	46.15	28.57	11.54	21.43	19.23
教师讲授			7.14	30.77	42.86	30.77	42.86	15.38	7.14	23.08
课堂讨论		11.54	28.57	50	28.57	11.54	35.71	11.54	7.14	15.38
小组活动	7.14	23.08	57.14	42.31	35.71	15.38		3.85		15.38
课后作业			14.29	19.23	50	34.62	28.57	23.08	7.14	23.08

 

由表1可知，除了小组活动老师们普遍认为不适合在线教学外，其他教学环节的在线教学适合程度大体相近，多数教师认为基本适合或比较适合，少数认为不太适合。学生们的选项比教师的更分散，对各个教学环节在线教学持否定意见的比例均高于教师，尤其是对于小组活动和课堂讨论这两个教学环节，大部分学生认为不太适合或完全不适合网络教学。因此，在线教学如何更好地开展小组活动和课堂讨论是一个较大的挑战。

2.在线教学方式的选择及其教学效果

在线教学方式的选择方面，85.71%的老师采取了直播授课方式；21.43%的老师采取了录播授课方式；21.43%的老师采取了提供学习资料、微信群答疑讨论的教学方式。其中85.71%的老师认为直播授课方式教学效果更好，14.29%的老师认为录播授课的方式效果更好。

关于网络卡顿问题，50%的老师反映偶尔会遇到网络卡顿，但大体上不影响教学过程，另有50%的老师在教学过程中网络流畅，没有出现教学中断现象。学生方面，11.54%的学生回答整个学期网络流畅，没有出现学习中断现象；73.08%的学生偶尔会遇到网络卡顿，大体上不影响学习过程；15.38%的学生网络卡顿较多，课程常常被迫中断，这部分学生以外国留学生为主。

所有参与调查的学生都参加了直播授课，分别有42.31%和34.62%的学生选修课程采取提供学习资料、微信群答疑讨论和录播授课方式。绝大多数学生（96.15%）更喜欢直播授课方式，选择更喜欢录播授课和提供学习资料、微信群答疑方式的学生各占34.62%和15.38%。

可见，师生都更倾向于直播授课，因为直播授课更接近于线下课堂的师生同时交流。此外，录播和微信群答疑可作为直播授课的补充形式。

85.71%的老师顺利完成了预定教学目标，甚至有14.29%的老师的教学进度快于线下课堂，教学内容更多。但对于网课的教学效果，64.29%的老师和46.15%的学生认为比线下教学略差，可以作为线下教学的补充方式；21.43%的老师和19.23%的学生认为在线教学和线下教学效果一样；14.29%的老师和11.54%的学生认为在线教学比线下教学效果略好，是一种新的教学方式。在教学效果方面，学生的看法与老师基本一致，但更极端化，分别有19.23%和3.85%的学生选择“在线教学非常糟糕，完全不能和线下教学相比”和“教学效果远超线下教学，完全可以取代线下教学”，但没有教师选择这两个选项。

线上教学和线下教学相比，多数学生（57.69%）还是觉得线下教学更好，选择线上和线下都可以接受的学生占30.77%，认为线上教学更好的学生占11.54%。

3.在线教学的优势

关于在线教学的优势，88.46%的学生认为网络授课的最大优势是有回放，课后可以反复学习；71.43%的老师和50%的学生认为网络授课过程中，学生可以通过语音、文字等多种途径发表观点，给学生提供了更多的发言机会；57.14%的老师和38.46%的学生认为远程在线教学，学生处于熟悉的环境中，不容易紧张，更愿意发表看法；也有7.14%的老师和30.77%的学生认为在线教学使得学生有更多时间读书，课堂上的讨论更加丰富、深入。

4.在线教学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挑战

关于在线教学遇到的主要问题，71.43%的老师认为教师上网课准备教学材料过程和批改作业花费的时间更多，在线课堂互动少，不容易展开深入讨论；50%的老师反映学生注意力不集中；28.57%的老师认为主要的问题是网络卡顿，浪费课堂时间。老师反映的其他问题和挑战还有：难以监控学生的学习情况、教师不能直接感受到学生的反应、网课容易超时、学生之间的交流较少、一些课堂活动很难实现、网课授课过于安静、线下教学的活跃课堂氛围很难营造以及研究生教学实践无法真正实施，只能模拟，也无法让研究生进入实际课堂进行教学观摩和学习。

73.08%的学生认为最大的问题是网络卡顿，影响听课效果。尤其是外国学生反映上课时网络不稳定，只能不断切换WIFI和手机热点，很难在出现问题时快速解决；65.38%的学生认为上网课注意力不容易集中；57.69%的学生认为网课互动少，不容易展开深入讨论；还有34.62%的学生反映课堂上时间浪费较多。学生们反馈的困难和挑战还有：缺少学习环境，学习效率较低，心理压力大等。有学生谈到，疫情期间在家里无法合理安排学习时间和阅读文献的时间，缺少社交活动，曾寻求通过心理咨询来缓解学习压力，但总体效果不好。还有的学生反馈自习和长时间听讲消磨了对学习的兴趣，虽然自己通过改善学习环境和适当休息努力调整，但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这些问题和挑战，有的在学期初已经有预期，学院和任课老师也采取了相应措施：针对教师备课强度大的问题，语言课采取教学小组的形式，研究生课程尽量配备学生助教；针对课堂互动交流少的问题，精心设计预习和讨论论坛，通过微信群和网络教学平台工具分组讨论，鼓励同学们踊跃发言，活跃班级学习交流气氛，努力提高学生的课堂参与度；针对学生监管问题，有老师要求在线教学时所有学生必须打开视频，增加提问，使用教学网的“聊天”“举手”发言以及“答题器”和“抢答”工具对学生进行课堂实时测试和投票等。通过这些措施，很多老师反映网课在互动性和学生管理方面并不比线下课堂教学差。但也有一些问题，如在线课堂时间管理、网络卡顿、教学实践以及如何帮助学生缓解心理压力等，有待进一步探讨和解决。

关于“本学期的网课学习中，什么样的教学方法让你印象深刻，提高了网课的学习效果？”这个问题，学生们回答主要有：“自己制作课件讲课，大量阅读文献，撰写研究综述”“课堂讨论可以采用文字形式，同学们可以同时发表意见，不用怕轮流发言盖过别人的声音，而且不太引人注目，如果提的问题不好，老师可以选择不回复，学生也不会尴尬”“老师课前先布置好需要讨论的文献，课上直接和老师同学交流汇报，答疑讨论，收效良好”“分组进行线上展示，然后老师点评，感觉收获很多”“看课程回放，对于理解理论知识有帮助”等。

总体上来说，教师对于在线教学的效果的认可度和兴趣比学生更高，分析其中原因，主要在于教师更多是从课堂教学方式这一比较单纯的角度来考虑，大多数线下教学方式都可以通过在线教学平台的诸多功能来实现，并且效果不比线下面授差。而学生考虑的因素则更多，他们更在意自己线上和线下的学习环境，渴望校园浓厚的学习氛围，这对于增强其学习动机和效果非常重要，但却是线上教学很难满足的。

 

四、结语

 

新冠肺炎疫情常态化的可能以及“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必将对教育产生深远影响，推进教育信息化，发展远程教育已成为教育发展趋势，在线课程必将成为必需品。2020年春季学期的在线教学实践经验为今后更好地开展汉语国际教育在线教学积累了信心，在汲取经验、改进不足的基础上，我们应化被动为主动，抓住历史机遇，因时而动，趁势而上，把汉语教学和研究提升到一个新层次，系统地规划和建设多层次的“线下+线上”的教学体系，加快互联网与汉语教学的深度融合。

 

 

作者简介：李海燕　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副院长　副教授

　　　　　路　云　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副院长　副教授

　　　　　姚　骏　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资源建设中心主任　副教授

　　　　　邓　丹　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研究生教研室主任　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