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研究生完成毕业论文情况及其社会支持系统调查

摘要：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届毕业生主要为居家完成毕业论文，因而面临一系列困难。与此同时，拟毕业生也有丰富的社会支持系统，来自导师和家人等不同来源的支持对于其完成论文、肯定自我价值有重要的意义。本次调研对北京大学某学院的84名拟毕业研究生进行持续11周的问卷调查，了解其在居家完成毕业论文期间所面临的问题及基本情况，着重探讨导师的指导情况、家人的支持情况及对其影响。调研发现：居家琐事是影响居家毕业论文完成进度的最重要原因，导师的指导频率与论文进度有正相关关系，拟毕业生感受到的导师支持和家人支持与完成毕业论文的自我效能感有正相关关系。通过本次调研，可以了解疫情情境下的拟毕业生居家完成毕业论文的情况，对构建拟毕业生的社会支持系统以及提升高校管理水平有一定的实践意义。

关键词：毕业论文；新冠肺炎疫情；社会支持；自我效能感

 

一、引言

 

毕业论文是研究生培养及教育的重要环节，反映了研究生在培养周期内的所学所得，是对高校培养质量、学生学术水平及综合素质的一次大考，因此受到学校管理部门、导师以及研究生本人的高度重视。

2020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破了原有的毕业论文工作安排，由于学生来源广泛，出于疫情防控的需要，各大高校严格禁止学生返校。1月26日，按照教育部和北京市的统一部署，北京大学经研究决定，推迟2020年春季学期开学时间，并对推迟开学所涉及的招生、教学、培养等相关工作做出具体要求^[1]。

针对研究生的学位论文与学位授予等相关工作，北京大学发布《延迟开学期间研究生教学、培养、学位工作Q&A》，其中明确要求导师采取远程的方式，对研究生学位论文进展情况予以关注并给予及时指导，远程指导除利用学校提供的在线教学方式外，也可选择视频会议、电子邮件、微信群等多种灵活的方式。同时，北京大学会在暑假期间增开校学位评定委员会会议，组织学位授予工作，尽可能避免或减少对学生深造和就业的影响^[2]。

在推迟开学期间，各位拟毕业生不得不居家完成毕业论文相关工作，虽然他们面临着毕业论文这一任务本身所带来的工作量和压力、实验完成及数据收集困难，居家琐事干扰等一系列问题，但同时也得到了来自导师、家人等不同来源的社会支持。在这一复杂情境下了解拟毕业生关于完成毕业论文的心路历程具有一定的实践意义，同时可以给研究生毕业管理工作以一定启发。

 

二、拟毕业生的社会支持系统

 

在面对毕业论文这一实际压力时，拟毕业生们并不是独自在战斗，各来源的社会支持通过不同的作用方式帮助他们完成任务，减轻压力对于身心的冲击。李强作为中国较早关注社会支持理论的学者，认为社会支持是一个人通过社会联系所获得的能减轻心理应激反应、缓解精神状态紧张、提高社会适应能力的影响，其中社会联系可以来自家人、亲友、同事等不同来源^[3]。社会支持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持续的社会集合，这种社会集合为个体认识自我提供了机会，并且可以在个体需要的时候，为其提供信息、认知指导和情感支持，来帮助其走出困境。社会支持对拟毕业生在完成毕业论文时增益作用，有部分原因在于个体所拥有的社会支持网络能为其提供对自我价值的正向认知^[4]。 

在完成毕业论文的过程中，拟毕业生最主要的社会支持来源为导师和家人。《教育部关于全面落实研究生导师立德树人职责的意见》中提出，要落实导师是研究生培养第一责任人的要求，导师承担着毕业论文指导及学术把关的最重要的任务^[5]。在毕业论文撰写过程中，导师往往为拟毕业生提供了最为实用的信息和认知指导，与实际的产出关系最为密切。同时  导师的鼓励、认可以及中肯的表现反馈都有利于学生找准自身定位，明确努力方向。

除了导师这一社会支持来源，家人的支持在这个毕业季的作用尤为突出。疫情期间，绝大部分拟毕业生客观上与家人朝夕相处，这使得家人支持的调控作用尤为重要，值得注意的是，家人支持的主要作用体现在情感支持上，虽然父母亲人难以为毕业论文的撰写提供有学术价值的建议，但他们的支持和鼓励可以有效地帮助拟毕业生摆脱家庭琐事困扰，明确自我价值，提升完成任务的自信。

疫情期间拟毕业生在完成毕业论文时所面临的困难，以及从导师及家人等不同来源获得的社会支持情况是一个新的调研视角，值得进行研究及探讨。

 

三、调研方法

 

自2020年2月14日起至4月24日，对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拟毕业的研究生的毕业论文的进展、面临的困难、导师指导及相关情况进行在线问卷调查，共收集了11周的数据（下文将用T1-T11来代表相关时间点），涉及学术型博士29人，学术型硕士16人，专业型硕士39人。

2月14日为拟毕业生已经接收到推迟开学通知及毕业工作基本安排、并居家推进毕业论文的时间点，4月24日为学院教务办公室要求提交论文初稿的前一周。此段时间为拟毕业生全力完成毕业论文的时期，每周的进度、心理情况、遇到的困难都会有变化，具有较大意义。

本次调研将从导师及家人两个来源，了解拟毕业生所受到的社会支持系统。通过学生每周自我报告的方式，收集导师的指导频次、指导方式，同时在最后一周请学生报告在论文完成过程中感受到的来自导师及家人的支持程度。

本次调研同时收集学生自我报告的论文进度作为实际工作产出指标，针对毕业论文的自我效能感作为自我价值的认知。自我效能感这一概念为美国心理学家班杜拉首先提出，是指人们对自己实现特定领域行为目标所需能力的信心或信念^[6]，一直以来是心理学领域的研究热点。影响自我效能感的因素可以是过去的既往经验、他人的替代性经验以及他人的评价、劝说、鼓励和自我规劝 ^[7]。

表1：收集的核心数据、时间节点及题型

收集信息	收集时间点	题型
导师指导频次	T1-T11	单条目单项选择
导师指导方式	T1-T11	单条目多项选择
论文进度	T6-T9，T11	单条目填空
焦虑水平	T6-T9，T11	单条目填空
阻碍毕业论文进度的因素	T6-T9	单条目多项选择
感受到的导师支持	T11	单条目填空
感受到的家人支持	T11	单条目填空
针对毕业论文的自我效能感	T11	三条目李克特量表

论文进度、焦虑水平、感受到的导师支持、感受到的家人支持等变量采用单条目的填空方式进行收集，数值越高表示进度或者程度越高；针对毕业论文的自我效能感采用五点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进行测量，共有三个针对毕业论文的改编条目，分别为“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在毕业设计上取得好结果”“我认为自己有能力解决在毕业设计上遇到的问题”“我认为和其他同学相比，我的毕业设计是进展不错的”，此改编问卷的克隆巴赫Alpha系数为.883，其内部一致性可以接受。

 

四、调研结果

 

采用SPSS软件对调研结果进行简单分析，下面将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展示相关结果。

（一）毕业论文完成情况

根据拟毕业生在T6-T11分别报告的目前毕业论文完成的进度情况，分别计算不同类型研究生的平均毕业论文进展情况，具体数据如下：

表2：不同类型研究生自我报告每周的毕业论文完成进度（百分制）

学生种类	T6	T7	T8	T9	T11
专业型硕士	44.36	50.87	58.46	63.28	78.85
学术型硕士	53.13	59.20	61.73	63.50	74.13
学术型博士	62.88	67.15	74.00	76.26	86.52
总平均	52.03	57.84	64.25	67.60	80.14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类型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平均进度都在增加。由于学术型博士的论文体量较大，且前期有毕业论文预答辩等相关环节，其总体论文完成进度优于硕士的毕业论文，各时间点的博士及硕士的论文完成进度平均值等同性T检验的显著性均<.05。

图1：拟毕业生论文进度变化图

（二）拟毕业生感受到的焦虑情况

根据拟毕业生在T6-T11分别报告的目前感受到的焦虑程度，分别计算不同类型研究生的平均焦虑情况，具体数据如下：

表3：不同类型研究生自我报告每周的焦虑程度（百分制）

学生种类	T6	T7	T8	T9	T11
专业型硕士	54.90	55.90	58.62	56.59	52.33
学术型硕士	45.60	49.87	52.93	48.81	45.75
学术型博士	66.08	69.26	73.59	73.81	66.04
总平均	56.79	59.23	62.56	60.74	55.03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类型研究生感受到的焦虑程度呈现出一个有趣的倒U型趋势。推测是由于调研前期毕业论文主体内容尚未成型，现场实验及数据收集等环节存在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拟毕业生感受到了时间紧迫感而焦虑。但调研后期，由于总体方向已经确定，主体内容已经基本完成，仅剩撰写或者细节雕琢工作，虽然临近上交论文的时间节点，但拟毕业生可以通过合理的计划继续推进，因此焦虑程度反而有所下降。同时结果也发现，学术型博士感受到的焦虑水平总体高于硕士，各时间点的博士及硕士的焦虑水平平均值等同性T检验的显著性均<.05。

图2：拟毕业生焦虑水平变化图

（三）影响疫情期间论文进度的因素

由于居家完成毕业论文的独特性，本次调查也特别在T6-T9共四次统计了拟毕业生报告的影响毕业论文进展的影响因素（可多选），在提交的761条次记录中，各类型因素统计如下：

图3：拟毕业生自我报告阻碍毕业论文进展的原因

根据阻碍毕业论文进展原因的来源，可以汇总为以下三个方面：首先是外界的支持系统，例如由于居家琐事无法全身心投入、远离导师导致沟通的效果打折，同学间的交流减少导致互相支持及督促不够，这也是拟毕业生们反馈最多的一个维度；其次是毕业论文本身的因素，例如由于疫情影响了数据收集和实验实施，导致论文进度滞后，使用数据库或者文献资料需要VPN或者其他技术支持，影响了撰写效率等；最后还有不少拟毕业生反映了影响毕业论文进度个人因素，如拖延症或者精力不集中等，在居家完成毕业论文的特殊情况下，如果没有外界环境督促和支持，并且遭遇客观困难，拟毕业生自身的因素就会对论文撰写产生较大影响。同时也有少部分拟毕业生也反馈了如短期内身体不适、毕业论文方向或结构临时调整导致的影响论文进度的其他特殊情况。

（四）家人支持情况

在阻碍毕业论文进展原因的调查中，“居家琐事”成为影响毕业论文完成效率最重要的一个影响因素，在家庭环境中，家人给予的理解和支持值得引起更多的关注。本次调研调查了拟毕业生在完成毕业论文期间感受到的来自家人的支持情况，结果如下：在78位同学中（有6位同学本次数据缺失），有42名同学报告感受到了较高的家人支持（评分80-100），超过了半数，但同时也有6名同学报告了较低的家人支持（评分0-20），其中有4位同学评分为0，体现了少数家庭在拟毕业生完成毕业论文期间有较为严重的矛盾，阻碍了毕业论文进程。

图4：拟毕业生自我报告感受到家人支持程度

家人的支持，是拟毕业生在居家期间面对毕业论文这一压力源事件时最易得的资源，其对于拟毕业的帮助更多的体现在对自我价值认知的调试上，拟毕业生感受到的家人支持和其在完成毕业论文时的自我效能感成正相关关系，两者的皮尔逊相关系数分别为.419，显著性<.01。

（五）导师支持情况

导师是研究生培养的第一责任人，对研究生的毕业论文进行整体学术把关。由于疫情影响，导师的学术指导也采取了灵活而多样的新形式，并保持了一定频率的线上毕业论文指导。

1．导师指导方式

在拟毕业生报告的导师各种指导方式中，微信沟通总计被报告了596次，占比最多；其次是视频会议，总计被报告了402次；邮件指导被报告了299次，另有导师通过其他线上渠道指导，总计87次。经了解，各实验室均会定期采用各视频会议软件作为远程组会的载体，与此同时在组会中间穿插使用微信、邮件等即时或非即时方式保持拟毕业生与导师之间的沟通，随时交流毕业论文进展。

图5：导师线上指导方式统计图

2.指导频次情况

除了导师的指导方式需要被关注，指导频次也是显示导师指导力度的重要指标。由于毕业论文完成过程中有毕业设计、撰写等不同阶段，不同阶段的导师指导频率可能会有较大差距。如当毕业设计主体基本完成，此阶段的主要工作为拟毕业生自主整理数据结果，检索文献，撰写初稿，导师就不会进行高频次的毕业论文指导。因此本次调研统计了拟毕业生在11周内自我报告的导师每周的指导次数，并将11周的数据进行平均，结果发现83%的拟毕业生报告导师平均每周远程指导一次以上。

与此同时，本调查还发现前11周的导师平均指导次数与第11周拟毕业生报告的毕业论文进度成正相关关系，两者的皮尔逊相关系数为.232，显著性<.05。虽然导师指导频次仅代表导师指导程度的一个维度，然而定期保量的导师指导将更有利于拟毕业生毕业论文的推进和完成。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结果是，导师的指导次数和拟毕业生在第11周报告的在完成毕业论文的过程中感受到的导师支持并没有明显的关系，无论是前11周拟毕业生报告的导师每周指导的次数，还是最终的平均指导次数，和拟毕业生报告的感受到的导师支持的相关系数均没有达到显著水平。也就是说导师的指导次数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测拟毕业生在毕业论文这一事项上的实际产出，但较多的指导却并不一定能给拟毕业生带来“导师在支持我”的感觉，情绪上的感受也许更多地与导师指导的内容、方式、态度有关。拟毕业生感受到的导师支持和其在完成毕业论文时的自我效能感成正相关关系，两者的皮尔逊相关系数分别为.454，显著性<.01，这个结果与家人支持一致，体现了社会支持系统对于提升拟毕业生完成毕业论文的信心、自我价值认知的作用。

图6：拟毕业生自我报告感受到导师支持程度

 

五、讨论

 

本次调研收集了11周的数据，在不同时间节点收集了拟毕业生针对毕业论文不同方面的情况，试图较为全面地了解在疫情期间完成毕业论文所面临的困难，发现了一些有启发意义的结果：

通过在5个时间点对于拟毕业生自我报告的毕业论文进度以及感受到的焦虑情绪的数据，发现在同一时间点，博士生的论文进度整体快于硕士，同时他们也遭受着更为严重的焦虑情绪；通过变化图可以观察到所有类型拟毕业生论文进度的增加以及焦虑情绪的倒U型趋势。

本次调研关注拟毕业生在完成论文时的社会支持系统。在疫情期间影响毕业论文进展的最主要因素是居家琐事影响，进一步探索发现，其感受到的家人支持程度与感受到的完成毕业论文的自我效能感有正性相关关系。

同时，本次调研也着重关注了来自导师的支持情况，探索了导师线上指导的不同方式及频次，发现平均指导频次与最终论文进度的正性相关关系，与拟毕业生最终感受到的导师支持程度不相关，这也提醒学校管理部门及导师，指导频次对于提升拟毕业生在完成论文期间的自我价值认知作用不大，在增加指导次数的同时，需要适当注意指导方式方法，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拟毕业生更多的鼓励和支持。

通过本次调研结果可以发现，导师及家人作为拟毕业生重要的社会支持来源，在其应对疫情期间毕业论文的压力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导师指导可以有效帮助学生推进论文进展，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如何在这一特殊时期关注拟毕业生的体验，以人为本，通过恰当的反馈、鼓励、合适的沟通技巧给予学生完成毕业论文的信心，这对导师、家人、以及高校管理部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本次调研还存在一些未来可以改进的部分，由于调研对象仅为一个学院的拟毕业生，导致调研对象数量较少，难以使用较为复杂的统计分析方法进行更为深入的数据分析；另外由于调研数据结构的问题，拟毕业生感受到的来自导师和家人的支持、毕业论文自我效能感等变量仅收集了一次，变量的收集没有时间差使得某些相关趋势难以进行因果关系分析，因此本次调研的数据分析仅进行了简单的描述统计以及基本相关分析。

未来可以追踪部分拟毕业生进行访谈，采用质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结合的方式，将其在疫情期间完成毕业论文的心路历程更为丰满立体地展现出来。并根据相关反馈与结果开展更加有针对性的学生情绪及心理干预、导师培训工作，提升高校整体管理水平。

 

 

作者简介：段　妍　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研究生教务员　助理研究员

 

 

参考文献：

[1]北京大学.关于推迟2020年春季学期开学时间的通知[EB/OL]. https://news.pku.edu.cn/xwzh/d65d4c3104d6441597352a1ab4561fb3.htm.

[2]北京大学.延迟开学期间研究生教学、培养、学位工作Q&A[EB/OL]. https://grs.pku.edu.cn/tzgg/326352.htm.

[3]李强.社会支持与个体心理健康[J].天津社会科学，1998(1):66-69. 

[4]倪赤丹.社会支持理论:社会工作研究的新“范式”[J].广东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13(3):58-65.

[5]教育部.教育部关于全面落实研究生导师立德树人职责的意见[EB/OL].http://www.moe.gov.cn/srcsite/A22/s7065/201802/t20180209_327164.html.

[6] Bandura A. Self-efficacy.Toward a unifying theory of behavioral change. Psychological Review,1977, 84(3):191-215.

[7]张鼎昆,方俐洛,凌文辁.自我效能感的理论及研究现状[J].心理科学进展,1999,17(1):39-43